王士禛(字渔洋)以标举“神韵”而名载批评史。然历代(含当代)批评史家对其“神韵”说实分“青年版”“晚年版”两种,是万年撰《池北偶谈》才将“神韵”定位于“诗贵清远”,堪称“破题”一案,则语焉未详。至于为何说钱锺书才是系统阐明“神韵”,以期奠定“诗贵清远”说的现代解人,则当代学贤几近无感。本文旨在“双肩挑”。一方面,针对渔洋“神韵”说,既澄清其“青年版”不如“晚年版”,是因为前者将“李杜”与“王孟”硬提成一个“神”字,系逻辑参照紊乱所致;又追认其“晚年版”优于“青年版”,是因为后者终将“神韵”落到“清远为尚”,郭绍虞在这方面比张少康更具识鉴。但另一方面,晚年渔洋虽将“神韵”定位于“清远为尚”,然又不说明何谓“清”,何谓“远”,何谓“清而不远”抑或“远而不清”,又何谓“清远兼圆”。自清代迄今,惟钱锺书对“神韵”给出了无愧为“现代解人”的诗学答卷。钱锺书以释“神韵”为平台重构“诗贵清远”之现代学说,是依次从“源头(谢赫《古画品录》)”“拐点(借南宗画理来‘以画论诗’)”“机制(范温‘余味即韵’)”三层次来纵深营造,所有的诗学建材皆取自千年国故,然其落成的诗学建筑(内涵)却极具现代理论之严整浑成。